许艺一向都不是什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。
相反的，他的自我评价，一直都很低。
大概是妹妹对他造成的深远影响。
如果是一般人被这样针对了，大概会疯狂地反省自己，是不是做错了什么。
但，他不会。
他觉得理所当然。
“我是转学生，又没有朋友，又不爱说话，别人要是给我准备早餐，那才是奇怪呢。”
林嘉容也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。
今天来学校，也只是像个盆栽一样摆在位置上，捧着一本颠倒了的语文书发呆。
中午的时候，那个跟着林嘉容的小弟，叫薛谦的男生，提着两大袋子盒装牛奶，回到了教室。
一看那牛奶的牌子，许艺又愣了一下。
这个牌子，是他位于乡下老家的学校，常常分派的。
算是小众品牌。
在这个大城市里，他还没有见到哪个地方有卖的。
他们真是神通广大，是上哪里搞来的？
薛谦将这两大袋子的牛奶，搁在了林嘉容的桌子上。
“哎哟，累死我了，这种苦差事，以后可千万别叫我了。”
薛谦长吁短叹的。
林嘉容微笑着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辛苦了，喝奶吧。”
于是，新一轮的大派送又开始了。
林嘉容站起身，足有一米九的身高，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大衣，戴着今年流行的黑色围巾，很有一种韩剧男主角的味道。
他提着那两大袋子的牛奶，开始挨个桌子分发。
一时间，“谢谢林哥”的话，又开始四处响起。
教室里每一个人都有，甚至有些人手里拿了俩盒，唯独许艺没有。
这一次，不仅仅是许艺意识到了自己被针对的事实，就算是那些平日里并不关注许艺的人，也都注意到了。
“这个转学生是得罪林哥了吧？”
“天哪，那他不是完犊子了吗？”
“嘘，别瞎说话。”
“估计只是林哥不认识他吧。”
许艺低着头，默默地写着作业，脸上波澜不兴。
这样的差别对待，他从小到大都在经历，实在是很难引起他的内心不满了。
非要说现在的他更在意什么的话……
他更在意的是，今天能不能按时放学。
隔壁小区的超市，薯片半价，积分满99送鸡蛋，他得去领一下。
错过了要再等一个月的，很亏。
林嘉容捏着两只空袋子回来。
他依然没有看许艺，也没有跟对方说话。
仍然像是之前那样，手里捧着一本颠倒的教科书，像棵盆栽一样，一动不动地发着呆。
……
下午。
体育课。
今天需要练习足球的基础技巧。
得换一身运动服，还有球鞋。
一众的男生，嘻嘻哈哈地进了更衣室，许艺则依然像是以前那样，等他们都换得差不多了，这才走进去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他有点不好意思在同性面前赤身果体。
可能是因为这张脸太女性化。
也可能是因为，在家里的时候，老妈总是强迫他穿妹妹的裙子。
总之，他感觉扮演妹妹扮久了，连自己的心理，也出现了一点问题。
以往这些人都换衣服很快，换完就走，他也没有遇到过特别尴尬的场面。
但，这一次……
完犊子了。
许艺看到了光着膀子，坐在空调底下的林嘉容。
林嘉容手里捏着一支烟。
他进门的时候，林嘉容正要把这根烟放进嘴里。
听到门响动的声音，林嘉容抬起头，用一种茫然的眼神，看了他一眼。
许艺僵在门口，进退不得。
如此，被迫与他对视了好几分钟。
突然，林嘉容嗤笑了一声。
“看我干什么，脱啊。”
“……”
许艺已经太久没有跟陌生人讲过话，张了张嘴，却因为过度紧张而发不出声音。
他用力地攥了一下门框，有点恨自己不争气的意思。
林嘉容挑了下眉，继续打量着他。
就像是在看一个误入了男更衣室的女同学。
“同学，你到底脱不脱？”
“……”
许艺依然没有说话，只是硬着头皮，向自己的柜子走过去。
他的柜子，很不巧，就在林嘉容的柜子边上。
林嘉容与他的距离，此刻到了对方一伸手就能把他拽到怀里的那么近。
柜子有点高，对于许艺这样发育得很迟缓的男生来说，需要垫着脚去够最上面的东西。
林嘉容就这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，在自己面前一蹦一跳地去够那双白球鞋。
许艺渐渐涨红了脸。
白球鞋并没有因为他的撩拨而越来越近，反而是越推越远。
“扑哧。”
林嘉容还不客气地笑了起来。
“我说，你真的是男生吧，有一米六吗？”
一米六。
这是个让许艺感到痛苦的数字。
如果可以的话，他希望自己至少再高个十公分，让他看起来不要这么像女生。
“不要你管。”
他咬着牙，吐出这四个字。
然后，奋力一跃。
咚的一声巨响。
球鞋是掉下来了，他也重重地磕在了柜子门上。
疼得龇牙咧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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